三位老人﹔三種心情

幼兒生病時她抱着我到天明﹔在急症室高燒時也有她整夜伴着
年紀也是相若的她們
為了分別，一個呼阿媽，一個稱媽咪
曾幾何時也是天天致電，盡說兒語和問話
時光飛逝，親密不再但恩情尤在
今天看到她靈活圓渾的眼睛仍是充滿温情，慈愛
但無情的歲月讓她不能再抱着我，四肢甚至不能隨心移動，骨瘦如柴的她只端坐着，剩下口中的喃喃弱音....
聽不懂...聽不懂...我...聽不懂啊！
記憶和眼前的肖像不停交替着，淚如雨下....睡醒了又不斷再哭，問自己: 為甚麼? 為甚麼？
她永遠是我的阿媽

那夜告訴媽咪: 「我真不想看到餘下倆位.....」

 

「真係好想做一个不負責任的人」

你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男性偶像，成功，勤力，開懷也懼內。你讓我看到一個成功男人的毅カ和專情。
媽咪曾反對的問我:「 為甚麼会看上T？」我便說:「T似他...」媽咪便不再反對了。我從他身上看到你們相似之處...
記得小時候你常拿著一套名牌衣褲要媽咪一改再改，一修再修
我稚氣的問:「 為甚麼常常要將一件件新衣服改來改去？」
你撫摸着我的頭顱笑呵呵道:「 小囡孩，甚麽都不懂！我是在穿衣服不是衣服穿我，當然是它們來就我！」
從此我只穿合我身的衣服，稍一不合便不買、不穿。
妻子常駡你: 屁股一定是長釘子，所以坐不住，常不在家。
今天看到你如頑童一般枯瘦矮小，亂蓬蓬的頭髮，身上竟穿著醫院病人一樣....米白色病‧衣？! 一條鬆鬆跨跨丁字開叉到褲管的爛裤，拖着一雙不着調的拖鞋，在家中如神經漢子般的遊逛着。
你笑咪咪告訴我: 「你他他（阿公）已經完全聽不到你說甚麽了！」我木然轉頭望向「照顧」他的女人並得知你完全失聰，而且我應感到「高興」因為你竟還「認」得我
現今的你除了聽不見外也因跌了一跤，腦子不再靈光....醫生說是老人痴呆症

 

她永遠精力旺盛，野心勃勃，在她眼中每個親人都不對！兒女們都給她駡光了，曾幾何時是多麼的意氣風發，不可一世。無人能及！
自醫院跌上一跤從此便長躺在卧，她命令的兒女有多少來探問？來服待了？
坐在床旁的我問: 妳過得可好？妳回答: 我便躺在床上有甚麽好不好?
無言的我便和神智清白的妳玩着妳問我答，我問妳答的遊戲; 大家兜著圈子說着門面話兒
小心翼翼，選擇大家安全的話題。
看見妳的他一時坐下說兩句，一時飛走出房不見所踪
我問: 妳晚上睡得好嗎？妳回答: 不好！但他卻睡得很好。
我問: 最近樓市升颷啊！你區的房子很貴吧！小時候常希望有一所像你家的房子....你家有多大？

原來妳的家有一千九百多呎，看來我的美夢泡湯了....
原來妳的家有一千九百多呎，但妳的活動範圍只有四尺
原來妳的家有一千九百多呎，但家中卻堆滿雜物，寸步難行

時間一點一滴流去，直至他不知真傻定假懵對我說: 「小囡孩回家吧！你阿姨還有很多活要做，要服侍你阿奶換....」
我心中狂吼着: 我是你遠方而來的親長孫女啊! 為什麼下午四点就趕我走？
我永遠是你心中的小不點，小呆子，不成熟，不諳人情世事嗎？
帶着受傷的心，轉身對外婆微笑地說: 「我走了，你們好好保重！」
看到她依依不捨的眼神，很有感慨...對不起，妳從小就從沒有正眼看待我，今天對你很難發出絲絲同情....
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？你所呼喊的人是聽不到的。

或者當傷心的事情遇到太多的時候....就會變得不太傷心...